在贵州，曾经“地无三尺平”的殊境，令诸多久远的文化得以留存。绚烂文化的基石，是寻常百姓祖祖辈辈的的日常与劳作。
黔山深处，“非遗”蕴藏丰厚，这些从历史中迤逦而来的人和故事，世代传承、生生不息。
戴明贤的“八字箴言”
直到画展开幕前几天的一次小聚，戴翁才在小舒的追询下将揭幕的消息透露，愉悦中带几分腼腆，几分神秘。我想，你即使一直秘而不宣，又如何呢？我等凑热闹者还是会如期而至。
白文浩/摄
我对他的书面称呼数次变更：戴明贤先生、戴老师、戴老、明贤……这次决定革新，称其为戴翁。不过口头称呼还是改不了口的“老戴”。
戴翁是大雅之人，文学、书法、戏剧、电影、电视、音乐、舞蹈、曲艺、民间文艺、文艺评论……他涉猎俱深，一个人，就顶了文联13个艺术门类中的10项。关于舞蹈，他虽从未“下过水”，连交谊舞、“忠字舞”都没比划过，却创作过儿童舞剧并获大奖，所以得算；而摄影呢，他早年是玩胶片的资深摄影，但如今人人都是手机随拍，就不给他算了。他艺事之全面，将各种艺术串了起来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品其滋味，犹如一釜“佛跳墙”。
戴翁自幼读画，耄耋之年，又忽而执起了画笔，无师自通地画起了水墨画。评论家称之为“文人画”“现代文人画”。他这次的个人画展，展品仅二十余幅，画展名为“围炉小聚——戴明贤书画小品小聚”。一张海报上，有横行的从右至左和从左至右的书写，有直行书写，另有他的篆刻和绘画。海报本身就是一尊新作。策展人依旧是小舒，这也是年的第一场“舒·展”。
对于画展，戴翁自己的说法是：“生活总是需要一些好玩的事，不然就更乏味了。”好玩之事多多，我等芸芸众生都在钻头觅缝地寻玩，玩久了不知其味。戴翁却是玩出了名堂，而且，年至今，四年四场个展，在贵阳三场，杭州西泠印社一场，还有安顺的一场二人合展。除西泠印社展外，均以绘画唱主角。少壮工夫老始成，戴翁乃画坛新出之宿将也。
同是玩，差异在哪儿？我窃以为，他的玩艺中是贯穿了一根能够“提统”之绳墨的。那就是他在丁酉（鸡，）年，他股骨第二次遇折的大难之年，呵冻手书的八个大字和四行小楷。大字是：“艺无一体，美有万殊”。
白文浩/摄
我觉得，艺评家们在品评戴翁作品时，似乎没怎么在意这八个字。我对其不敢忽略。中国传统文化曾经有出自《老子》的“少则得，多则惑”之说。这生发于两千五百年前，着实遥远。而宋代，就有了大诗人苏轼的“短长肥瘦各有态，环肥燕瘦谁敢憎”的名句。明代的薛瑄，更有了“学不进，率由于因循”之说。今人费孝通的“各美其美，美人之美，美美与共，天下大同”，其美学观则显示了一种现代大家的开放性。
戴明贤作品：黔之刺梨白文浩/摄
依拙见，“艺无一体，美有万殊”是戴翁从艺数十年的体认，是对美学的深入思考。万殊，当是最个性化的艺术。他写道：“物出千门，美呈万妍，此自然之天成，亦艺事之规律。千古而莫能外者也。”这让他能够把文学的宏微意境和奇殊细节，戏剧、电影、电视、音乐、舞蹈、曲艺的丰富节律与精彩瞬间，民间文艺的五彩斑斓、稚拙朴讷，还有文艺评论的尺度框架，全都细品其美味，慢咽入六腑，咂取其滋养，丰盈精神骨血。
戴明贤作品：深山亦有读书声白文浩/摄
这八个字还浸入了他的日常生活。他嗜茶。我问他喜好什么茶？他因知道我属意那八个字，便随口答道：“喝茶也是那‘八个字’。”这么说，就是除了“不美”之茶，都行。但这个茶之“美”，自有讲究，得慢慢品鉴。
他把这林林总总融于一支支兼毫羊毫狼毫笔，喷发于一张张宣纸绵纸草粉纸，乃至日用抹布。妙手所至，珍品贱物皆可成艺品。所谓抹布，非我戏言，就是那块他置于家门口，任登门客人踏脚的布。戴翁百看不厌，竟看出了其中的“艺道”，并用钢笔描绘，还为之一一取画名。独乐乐不如众乐乐。他又将抹布的各种形象照片搬到了“戴明贤艺事展”的大雅之堂，让观者为其取名，算是个“互动环节”。
戴明贤作品：烟波生涯白文浩/摄
戴明贤作品：避秦者白文浩/摄
戴明贤作品：荷白文浩/摄
桑榆犹启晨。戴翁有着如此开放豁达的美学观，生出如此缤纷之意念，做出如此破格的“行为艺术”，令许多小辈咋舌，猜测各异。其实，正如他自己所言：“假令诗必李杜，书皆二王，世界尚有何生机意趣？”
我不时与他有些大俗的交往，以俗对雅，让自己也沾几分雅气。比如日前他宴客，委我点菜。我点了他喜食的油炸糍粑，他品后却说：“不是老味道。这是糯米面做的糍粑。”他是说，这不是糯米蒸熟打出的‘鸡嗉子’粑。鸡嗉子粑，中年以下的贵阳人都不知其为何物了。其实，就是像鸡嗉子中尚未化茸的鸡食一样、带糯米颗粒的粑粑，有嚼头，为老贵州人所嗜。
戴明贤作品：板桥咏竹白文浩/摄
戴翁的味觉追求原生态的精细，而这种精细，与他的艺术苛求一样，别人懵不了他，他也绝不宽宥自己。记得二十多年前几位文人同往贞丰县，求字者将他团团围住，又排起了长队。无奈，东道主安排大家避往乡间，可求字者又蜂拥跟去。戴翁摊开纸笔，却如同在家练笔一般，不顺意的，就揉成一团扔弃。不屈不挠的求字者去字纸篓中刨出企图收起，他却坚持不允，应诺为之立即重写。
这种对艺事之执著，也是他“艺无一体，美有万殊”的、“知行合一”的行动支撑。
戴明贤作品：万物各得其所方始和谐白文浩/摄
今人万事不离网络。戴翁是怎么看待网络的呢？我发现，他用他那双高度近视，却是双眼皮的明眸美目，一直都在瞥着网络的。记得好几年前，“吐槽”词儿刚露脸，他就问我“吐槽是什么意思？”我不由得想到，好些网络流行语，都是可以用在他身上的，比如什么“高光”“硬核”之类。不过，太先锋者瞬间便会流俗泛滥，铺天盖地。对此，他自然不屑。我也不擅追赶潮流老话新说，还是实话实说吧。
戴翁是面子上的老古董，骨子里的现代派。
图片来源：网络
撰文：余未人
动静贵州
